“老大，要不算了吧，像以前一样抓点值钱的就走吧。”一名寸头的青年对着前面老成的中年人说道。
“妈的！走个屁！”中年人脾气似乎非常暴躁，回头大骂一声，唾沫喷了对方一脸：“下体长这条蛇，还有些姿色，我保证放在黑市上拍，那些口味独特的达官贵人们都会想买回去当*奴！只要抓到她，我们两家人下辈子都不用愁吃喝了！”
“行吧，老大，我听你。”青年似乎有些畏惧对方那火爆的脾气，心中也有些贪欲，赞同道：“可我们现在怎么追啊，这里离最近的城镇只有三天路程，这两天找不到就真找到不到了。”
“艹！都是因为老二那个煞笔！”中年人继续破口大骂：“是没碰过女人吗！？叫了一整天的傻话！那妮子要是没听到就有鬼了！死了活该！”
“那个……老大……”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您也有说啊。”
“艹他妈的！你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中年人暴躁的拿起猎枪，正想用枪托敲打敲打，动作却是突然停了下来，露出凝重的神色。
青年见对方没有砸自己，缓了一口气，见自己老大一脸凝重，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氛：“怎，怎么了？老大？”
中年人没有回应，一脸戒备的看向四周。
明明周围只有一片如常的昏暗以及连鸟鸣都没有的死寂，一切都是这么的正常。
青年不解的看向自己的老大，五十岁不到的中年人干这行已经三十余年了。偷猎者不像猎人，猎人只需要明白动植物的习性以及基本的技能就行了。但偷猎者再与大自然作斗争的同时，也在与人对抗。
经验如此丰富的偷猎者居然都露出了这副警戒的声色。
青年决定相信自己的老大，而非自己什么信息都没获取到的五感。
过了许久，也不见中年人有回应，青年不禁发声道：“……老大，怎么了？”
“……没什么吧……”中年人也不知是再回答，还是在自语：“应该是错觉。”
青年听到这话，有些无语。没什么还这么警惕的观察四周。
中年人脸上依旧凝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五感告诉他这里只有两个孩子的痕迹，根本没有其他任何的异常。可就不是为何，第六感传来一阵莫名的危机感，像是攀在他脖颈上的毒蛇，令人他毛骨悚然。
“老大，是个人在这黑暗森林里，都会有些精神失常的吧，您也别太在意了。”
“唉……”中年人叹了口气，露着无奈的神色。可能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吧。虽然他呆在森林的时间比文明社会的时间还要长。
青年见对方叹气，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不过见老大都停下了脚步，便想着找个地方坐坐，休息一下。
于是便阴差阳错的坐到了之前梓曦槐昱两人坐过的树根前，随后又突然蹦了起来：“卧槽！老大，这里还有温度！”
中年人没有理会青年的大叫，蹲在一边，看着地上的脚印，露出了阴沉的笑声。
“我们就在这里稍作休息好了。”中年人说着，放下了背包。
“啊？”青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发出疑惑声：“可是那娃子还没跑远啊，我们追追就可以赶上了。”
可是中年人只是自顾的笑着，像是发现了猎物的踪迹一般，不急不慢的开始收集附近的干树枝，看样子是真的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了。
青年看到自己老大的动作，虽然看不懂老大为什么之前还是说要追那娃子，现在又选择休息的原因。心想不会真的是神经失常脑残了吧。便摇着头也整理起东西来。
青年捡着柴火，在大树边发现了一个树洞：“老大，这有个树洞诶。”
在森林里，树洞并不罕见。有些虫蚁和松鼠之类的动物也会在树干上弄出树洞；还有些树到老年时，树心会逐渐腐烂死去，也会形成树洞；还有些为了获得阳光而进化出的植物，它们会缠着树干生长，以求获得阳光，并逐渐绞死内部的树木，这也会形成树洞。
“呵呵。”中年人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发着笑声：“这树洞里一般都有大蛇，那可是非常值钱的。”
青年听闻，也来了兴致。放下木枝，来到树洞边，用手电筒照向里面。
“嘶！”
果真有一条大蛇从树洞中钻出，发出嘶叫，像是在向青年宣示这里是它的领地，不许靠近一般。
“卧槽。”青年被吓了一下，又镇定下来，后退几步，用手电筒照向大蛇：“老大，这有一条幼年的眼镜王蛇啊。”
“哈哈，抓啊，拿枪直接往里……”
中年人那带着玩笑似的话都没说完，突然又戒备起来，拿起一边的猎枪，从子弹带中取出独头弹，立刻上膛。
“老大？又怎么……”
不等青年发问，逐渐开始微微颤抖的地面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你快去拿枪！用独头弹！”中年人几乎是咆哮似的朝着青年大吼：“我们抽到上上签了！这头熊够给二弟一场风光的葬礼了！”
青年听闻，不再理会树洞里的蛇，立刻朝自己的背包跑去。
中年人也不磨蹭，几个呼吸间就把几个捕熊夹铺了一圈。
随着地面愈加颤抖，中年人竟也开始冒起冷汗。
这种就是连大地都畏惧的猛烈发颤的震动感……真的是熊吗？
“吼！！”
一声如惊雷般的咆哮像是石落寂湖般在森林中惊起一阵剧烈的颤动，仿佛肉眼可见的空气都像湖水的涟漪一般抖动起来。
中年人脸色大变，他在这片森林里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这等凶兽！
不等他有所想法，一头足以探进三楼阳台的巨兽像是失控的重型卡车，撞断了拦在它身前的一根大树。
“吼！！！”
巨熊眼睛散发着血一般猩红的光芒，咆哮声几乎要将这两个偷猎者的耳膜震破。
“快逃！”
中年人像是被巨熊的咆哮浇了一桶冰水，浑身一颤，反应过来后连忙朝青年大叫。
可青年却是没有反应，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发颤的双腿和湿浸的裤子已经表明他的思绪早已被那声咆哮所震的粉碎。
中年人看着巨熊一步一步朝青年走去，地面有节奏的震动像是敲响丧钟的悲鸣。
“砰！”
一声枪响，猎枪那巨大的动能汇聚在一颗子弹之上，被赋予全部力量的子弹像是一颗离弦的铅球，重重的砸在巨熊身上。不过这巨熊的血肉似乎异常坚韧，仅带起几片飞溅的血肉。
“吼！！”
巨熊吃痛，似乎是早已没有了理智一般，发着血红的眼睛将注意力转向对它造成伤害的中年人，迈起沉重的脚步冲锋而去，带起的冲击仿若是一辆重型装甲车一般势不可挡。
中年人开始后悔自己的做法了，开这一枪虽然救了青年一命，但是激怒了巨熊。
在他的经验里，熊都是记仇的。现在他要是不杀死这头巨熊，以后就别想安稳的来这里淘金了。
一边向后拉开距离，一边给猎枪上弹。
顾不得擦掉额头的汗水，任由其流入瞪大的眼睛带来酸楚的刺激，也要死死盯着眼前那向自己冲锋而来的巨兽。
“咔！”
奔跑中的巨熊踩到了之前留下的捕熊夹，脚下传来的剧痛就像是人踩中了大铁钉一般，肉体本能的拒绝为受伤的熊掌充血，失去支撑力后便如一棵被锯断的巨木一般倒下，震在湿润的草地上，溅起一片泥水。
“去死吧！”
中年人抓准时机，举起猎枪，对准了倒地的巨熊那颗碗口般大小的血红眼珠，扣动了扳机。
“砰！”
猎枪没有自动步枪的连射能力，没有狙击步枪的射程，没有冲锋枪的快狠准。但却是可以在瞬间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动力！而独头弹更是将这所有的动能全部汇聚在一颗子弹之上，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足以碾碎近处的一切事物！
子弹像是落下的陨石一般重重的砸进了巨熊的右眼之中，轻易的穿透了自以为坚固的头骨，崩裂出的骨头碎片与脑浆像是一朵诡异的烟花一般炸裂开来。
黑血与红白的脑浆溅射在中年人苍白的脸上。这一枪似乎是用竭了他所有的力气，看到眼前巨熊的脑袋已经像西瓜一般碎裂了一小个窟窿，甚至还可以借助头戴式的手电筒看清脑壳内流淌的血浆，这才瘫痪似的倒在地上。
强者与弱者的区别并不只在于经验，而是冷静与勇敢。在青年被吓傻的时候，中年人却是压下了心中那人类对比自己大型的生物本能的畏惧感，选择了开枪。
勇气不是经验得来的，而是内心的强大。
而正当中年人享受这劫后余生的时刻时。
那头右眼框只剩下个血窟窿的巨熊，竟是突然抽动了起来！
在中年人与青年那对未知事物的恐惧目光的注视下，这头巨熊竟又是再次站了起来！
“吼…”
巨熊张开腥口，发出低吼。唾液与热气带着丝丝血色从口中随着低吼飞出。
“啊？啊！啊？！啊？！？！”
中年人也是冷静不下来了，他哪有见过这种事情？他能冷静的对抗一头足有十米高的巨兽就已经是心理承受力的极限了。现在却又是见到这犹如来自地狱复仇使者的恐声，心中仅存的一丝冷静也被吹的烟消云散。
人类在面对死亡时本能的慌叫，人类本能的畏惧死亡。
“啊！！啊！！”
几声惨叫回荡在这黑寂森林之中，为这片黑暗之地增添一丝血色。
……
在拥挤的树洞中，一对少年少女紧贴着对方的肌肤，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鼻腔中呼出的热气与胸腔跳动的心脏。
可是在这狭小的环境中弥漫的不是暧昧与恋爱的酸臭味，而是恐惧与血腥味。
听着外边的惨叫消失，然后响起野兽觅食的声响，两人脸色苍白，别说是正常呼吸，就是稍大点的动作都不敢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清晨的光辉已经撒下，几缕久违的光明照射进这黑暗的深渊，地面传来的渐渐远去的震动感才逐渐消失。但空气中弥漫的血味，却像是烙印一般印在了这片空气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不知又是过了多久，张梓曦才开口打破了寂静：“蛇的内耳可以很轻松的感受地面的震动，……它走远了。”
话虽然已经说出来了，但两人不知还在害怕什么，依然呆在狭小的树洞中。
过了片刻，张梓曦才控制着蛇尾巴先行向外探去。拉着张槐昱那有些冰凉的手，想要将他拉出来。
可张槐昱的身体似乎已经僵硬了，与树洞固定在了一起一般，根本拉不出去。
张梓曦见状，叹了口气。虽然她自己脸色也异常苍白，但依然是重新爬回树洞，压在了少年的身上，对着耳垂吐着气，似乎是想要刺激刺激对方。随后又开口安慰：“好了，小昱。乖，别怕了……”
张槐昱受到刺激，苍白的脸色才缓缓恢复一丝血色，将压着自己的少女推开。最后鼓起勇气跟在少女身后，爬出了树洞。
“呕～！”
两人看到外面的情景，脸色一白。空气中的血腥味与视觉那死亡艺术般的盛宴刺激着视网膜神经与抽搐的胃部。
眼前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草地上。
什么叫血肉模糊？
……嗯……
只能依稀能看清是人类的猩红骨肉。看着还有三分相似的肋部，其中的一团肋骨与边上的小半如破了个洞的泄气气球一般的淡红肺囊像是被重物碾过似的，还可以看出熊掌重压下的轮廓。半边碎末状的盆骨与被扯出的细长断肠像是血末画的点缀，散落一地。
……也就这两处看起来还有些人样了。
已经消失的脖颈之上，只留下几碟如酱油碟的碗状碎骨还承着几滴红白相间的粘液。四肢中有三肢早已不见了踪影，剩余的一条腿也只剩下半根大腿骨还由几根发黑的血管连接着没有血丝的一小截瘆白脊骨。
只剩一分人样其中还算上半分碎衣的血肉像煎锅上油炸的生肉末般被凝固的血浆沾在黏浊的草地上。
死人或许会很可怕。但已经看不出是人的死人，却更能让人明白身为人类的自己的弱小，从而升起相应的，是那身为弱者的恐惧。
两人看着这地上的一摊肉末，不知为何，哪怕脸色已如没有血色般苍白，竟是不约而同的没有抬脚离开。只是站在原地，扶着树干干呕着。
慢慢的适应空气中如烙印般凝固的血味，再将眼前那如死神杰作般的血肉之画记入脑中。
因为直觉告诉他们，如果不适应这种血腥，就无法适应自然。这头巨熊或许以后还会遇见，如果连死人都无法适应，又谈何去得到奇美拉的力量。可以肯定的是，在未来，这种场面不会少见。
又过了许久，张槐昱似乎是缓过劲来了，开始强迫自己向血肉的方向走去。
在张梓曦那诧异的目光下，竟是蹲下在肉团附近翻找起来。
“……你，你在找什么？”张梓曦应该是还没在眼前这冲击性的画面中缓过劲来，没有明白少年的举动。
“刚刚不是有枪响嘛。”张槐昱皱着眉头，顶着刺鼻的腥味，还在一边寻找：“子弹打在巨熊身上，肯定会掉肉。”
“你要找那巨熊的DNA？”
张梓曦也随即反应过来，微微叹气。随后便也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皱着眉头也开始在血色的草地中找了起来。
听刚刚的动静，那巨熊应该受了两枪，但却并未散失战斗力。所以这巨熊的身上肯定有他们想要的力量。
熊肉与人肉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能用来分辨是人肉还是熊肉的，也就只能依靠血肉皮上的鬃毛来分辨了。
“这些应该够了。”
两人寻找了片刻，找到了几块还带着熊毛的细小碎肉。
分成两份，一人一份。两人看着对方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苦脸，最后才像是吃药一般吞了下去。
如果是两个普通的孩子，或许早就被这尸体吓的逃窜亦或是吓晕过去了吧。
可这两人似乎有着常人所没有的适应力。
哦，不。他们本来就不是人类。
他们是奇美拉，他们也正在逐渐正视自己非人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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